竹叶沙沙

　　胡汉超

　　曼云今年读大四，学的是市场营销专业，毕业论文已按导师意见修改三轮。只差答辩这个环节，就可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。现在进入“找工作模式”。但今年的人才市场还没开门，好多工厂接不到单，纷纷“放假”。

　　爸爸是个笋农，承包了一百多亩山林种雷笋。往年这时候来他家拉笋的车让他招架不住，还得请十几位零工帮他挖笋称重装车。可今年门前冷冷清清。五十多岁的他，过了这个年，头发陡然白了一大片。一是为笋卖不出去发愁，二是为女儿的工作八字还没一撇发愁。

　　天天抱着手机、时不时去镇上拿些网购包裹的曼云，似乎觉察到爸爸的愁云很难化开。她对爸爸说，我来做直播，您同意吗。一听到“直播”这个词，他就想到手机里那些扭动腰肢想方设法撩人的姑娘，忙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。不，不，咱家还没穷得揭不开锅，别在手机里丢人现眼了。

　　“爸，你想岔了。我做的不是那种直播，我是有底线的人。”曼云争辩道。

　　“那是哪门子直播呢？”爸爸不解。

　　“我做直播，可以帮您卖笋啊。”曼云说，“现在好多网店都通过直播来推销商品，我准备来开个农特产网店。”

　　“那，那成吗？”爸爸一脸的疑惑，“川”字形的眉间纹更突兀了。

　　“我看行，谁叫您闺女学的是这专业呢。”曼云自信满满地答道，还不忘扬了一下眉毛。

　　“行，那你试试吧。”爸爸的“川”字纹舒展了一会。

　　曼云说干就干，点开手机，在一家网购平台注册了“笋姑娘”网店，然后上传了些资料。便坐等后台审核通过。

　　接着她将手机里不同季节的竹园，冬笋、春笋出土长高，爸爸挖笋，回家削根，笋儿码放整齐的照片找出，放在新建文件夹里。然后写了个文艺范很足的文案。她还浏览了其他卖笋的网店，看了下同行标出的价格。

　　平台审核通过。

　　曼云将这组照片及文字按序上传，然后标上比别家略低些价格。又马不停蹄地联系到快递公司、包装用品公司。“笋姑娘”网店就这样开业了。随即她发了朋友圈。

　　很快，早就耳闻曼云老家雷笋很美味的室友们纷纷下单。然后她们也发了朋友圈。半天下来，就卖掉五百斤。早上曼云让爸爸去挖几担笋子回家卖，他还担心卖不掉。看到女儿不停地过秤装箱封口，这下他傻眼了。

　　晚上，曼云给同村的另外两名女大学生发微信，请她俩过来帮忙。日薪80元，包午、晚餐。她们赶过来。一个做客服，一个打杂。

　　曼云筹划起直播的事来。

　　她先在堂屋后墙贴上竹林贴画，然后摆上长台。左侧摆上大、中、小号雷笋，右边放上独头液化气灶，还有几盘切好的笋丝笋片及配菜。曼云穿上网购的汉服，很有李子柒的范儿。她先向“宝宝们”依次介绍三种型号雷笋，然后亲手做起油焖笋、腊肉炒笋、咖喱笋香牛肉丝、肉丝炒笋等几样菜式，引来网友纷纷围观。山村网络信号不太好，曼云解说时还常掉音。

　　即便如此，网单还是如雪花般飘来。爸爸去村里请了几个人帮着挖笋，快递小哥干脆拉了个小货车来接单。

　　曼云让客服给那些五星好评的留言客户，返一到三元的奖励红包；若有客户收到烂笋称重发照后，则按原价发补偿红包。她同时还印了些图文并茂的雷笋食谱卡片，每个箱子里放一张，便于顾客烹饪时参考。潜在客户看到有那么多的用户好评体验，纷纷下单。

　　不少种笋散户邻居来问曼云能不能帮他们代销，好换点钱花花。说每斤付给她1元钱代销费。曼云说，都是乡里乡亲的，代销可以，代销费就免了吧。她死活就是不收。那些乡亲便来她家免费帮忙挖笋装箱称重。

　　望着竹林里的雷笋越来越少，爸爸咧开嘴笑了，眉间的“川”字纹像被熨斗熨平了似的。他自言自语道，闺女的书没白念啊，直播卖笋还真不赖。来喊他回家吃饭的曼云，闻言扬了扬眉说，下一步我还要扩大网店规模，将笋干、红薯、香菇、竹荪等土特产，拿到网店里直播上架呢。

　　竹叶沙沙，像是在为曼云鼓掌。